同城貨運為什麼跑不出一個滴滴?

同城貨運的動靜向來不多。

11 月 24 日,服務於 B 端的智能運力平台滿幫集團宣布完成約 17 億美元新一輪融資,此次融資由軟銀願景、紅衫資本等多家明星投資機構領投,騰訊也參与了本輪融資。

此次融資之後,滿幫集團宣布將正式進入同城貨運市場。按照以往的劇本,看起來是為下一個階段的燒錢補貼吹響了號角,外界似乎能夠想象貨拉拉、快狗打車們已經開始摩拳擦掌。

但梳理融資記錄不難發現,相較於當年滴滴數月一輪,動輒十億美金的吸金能力,同城貨運的幾位主要玩家的資本儲備並不處於統一量級:快狗打車在 2018 年 7 月拿到 2.5 億 A 輪后再無動靜,貨拉拉的上一輪融資還是 2019 年 2 月公布的 3 億美元 D 輪。

換言之,吭哧吭哧幹了幾年,同城貨運行業的老牌玩家們不僅沒能角逐出像滴滴一樣的行業霸主,甚至未能建立起足夠寬闊的護城河,融資能力甚至不如從幹線物流切入的後來者。

同城貨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市場?

潛力很大,但充滿迷霧

首先需要明確的是,同城貨運與網約車並不完全相同,前者是一個誕生多年的古老行業。我們需要先對當下我們談論的同城貨運進行一個界定:即時性、非計劃性的同城貨運需求。

怎麼理解這個“即時性、非計劃性”?以往的同城貨運市場中,供應方和需求方往往有着相對固定的合作關係:開超市的老闆,手上都有長期合作的拉貨司機;司機手上也有固定的客戶。

但同城貨運市場在城市與商業文明的不斷髮展中,誕生了大量的新需求,比如:搬家、搬辦公室、搬運會場/活動物料、連鎖門店間臨時調貨等等。

於是,生產關係與需求便出現了不匹配:缺乏高效匹配供需關係的平台、缺乏統一的定價、服務標準,缺乏客觀的評價體系——更擅長減少信息不對稱的互聯網平台由此找到了切入點。

艾瑞諮詢《2019年中國同城貨運行業洞察研究報告》显示,同城貨運的市場體量從 2003 年的不足 3000 億增長至 2013 年的萬億規模,並以連續六年突破萬億規模。

儘管這萬億規模中,面向小B和散客的C端份額佔比僅為2%到3%,但從京東、順豐推出大件包裹服務、閃送崛起,美團加碼跑腿等不難看出,市場需求不可謂不大。

巨大的市場潛力,自然吸引了眾多創業者跑步入場——“搬家”正是最主要的切入點,企查查數據显示,在 2015 年後搬家平台進入爆髮式增長,從 7845 家暴漲到 2020 年的 20059 家。

根據智研諮詢數據显示,2018 年中國同城貨運網絡平台的交易量超過 400 億元,2019 年達到496 億元,同比增長 21.9%。市場規模上,也從 2013 年的 7100 億元上升到了 2019 年的 12732 億元,年複合增長率為 10.22%。

所以,上文提到的滿幫,去年 8 月的一份數據显示,中國幹線貨車 700 萬輛中有 520 萬輛是滿幫集團會員,中國物流企業 150 萬家中有 125 萬家是滿幫會員,自然也想進來分一杯羹。

也就是說,極有可能跑出一兩家類似滴滴一樣的百億級別的巨頭。這使得已經在同城貨運坐穩第一梯隊,同樣是服務小B 起家的貨拉拉和快狗打車,都在各自不斷拓寬版圖。

以貨拉拉為例,其 CMO 張燕梅此前就曾在採訪中表示,貨拉拉的主要用戶是小B端(中小企業主),C端的用戶數量多但更低頻,對訂單量的貢獻比 B 端小得多,同時她表示大 B 端(即大企業客戶)是貨拉拉下一階段重點探索的方向。

而快狗打車(當時還叫58速運)在 2018 年 7 月的 2.5 億美元 A 輪后,和菜鳥物流在新能源運力方面展開了深度合作;並在之後改名快狗打車,以“拉貨搬家運東西”的 slogan 加碼 C 端。

至於被眾多同城貨運作為標籤貼在身上的滴滴,也在今年 5 月開始招募貨運司,攜強勢的 C 端流量正式入局,目標是推動“全球每天服務1億單”的目標加速落地。

儘管如此,於此相對的依然是極低的行業集中度,以 CR10(TOP10的公司所佔市場的份額)數據作為參考,同樣是同城物流的快遞,CR10值高達 84%,同城貨運僅為 3.5%。

為何同城貨運跑不出來一個滴滴?

水深火熱的供需關係,與摸索中的商業模式

如果在短視頻平台搜索貨拉拉,至今還能找到從 2018 年到 2020 年,不少司機撕下車貼的視頻,下面往往還會配上不少字里行間藏着怒火的文案:“我們組團撕車貼你就扣押金吧”、“車貼一撕,去TMD”、“今天看到貨拉拉年終總結!一年流水才這麼點!果斷把車貼撕掉”

顯然,司機們對於平台的不滿並非個例,這也一定程度上呈現出了同城貨運平檯面臨的困境:

其一,收費標準不夠落地,市場反而走向混亂;

為什麼早年的同城貨運是典型的熟人市場?原因在於,貨運場景中存在大量摩擦成本,比如上貨卸貨來不及時,司機往往會搭把手;一方面在於人情,另一方面司機也能更快結束這一單業務;甚至在很多時候,搬運還是收入來源的大頭。由於是體力活,被看做是“純利潤”。

但在接入貨運網約車平台後,大量陌生的需求接入,貨物的尺寸、重量,搬運的距離,是否需要打包服務等,很難通過打車時候的預估價格進行評估,自然便會導致溝通不暢。

比如,今年 5 月便有百萬粉絲的美妝 KOL 在微博爆料自己遭遇了“天價搬家”,不到兩公里的距,離貨拉拉司機開出了 5400 元的天價,最後實付 3440 元。

彼時,貨拉拉給出的回復是,下單時交的只是公里數費用,不包括停車、高速、搬運和超時等候費用。搬運費用沒有一致的標準,要和搬運工商量價格。

換言之,收費標準這一原始問題並沒有因為網約車平台的介入而解決。

其二,網約車打法水土不服,司機盈利大幅削減;

而收費標準還只是問題的一方面。同城貨運平台嫁接的 C 端打法,反而壓低了司機收入,才是深層原因。畢竟“高薪”不一定能“養廉”,但至少能讓司機多一個選擇。

但為了快速做大市場份額,同城貨運平台們參照當年網約車的打法不斷提升補貼力度,試圖以此在供需兩端同時加大流量供給,實現平台的生態的繁榮。

由此產生的後果是:供給端,一大批看重平台紅利的新司機湧入平台,短短几年就呈現出僧多粥少的局面;需求端,“逐補貼而居”成為常態,價格戰隨時打響。

但行業公開需求數據显示,物流公司商戶貨物配送約佔40%,商超、門店快消配送佔40%,批發市場的生鮮、建材、服裝等佔10%,個人搬家、二手交易貨物配送,僅僅只佔了10%左右。

換言之,大B 市場依然是是絕對主力,小B市場與個人增長快,但絕對量小。

於是,行業由此出現的“狼多肉少”的狀況。以Fastdata 在 2019 年上半年的統計數據显示,訂單稀缺成為同城貨運網約車司機最為焦慮的問題。

這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上文提到的貨拉拉司機集體撕車標事件。

其三,同城貨運並沒有打磨出一個足夠成熟的商業模式。

就目前而言,同城貨運有兩大類模式。

一種為類似滴滴的抽佣制,平台直接從每一筆訂單中抽取部分傭金,比例平均在 10~20%。另一種則是會員制,繳納不同檔位的會費,享受不同的接單待遇,比如到底是無限制搶單,還是部分訂單免抽佣,超出部分抽傭金;甚至還有一部分是抽佣與會員制混合,例如快狗打車。

按比例抽佣看似最清晰,但實際上更適合兼職司機,同城貨運相對網約車更高的客單價標準以及更寬的區間,意味着司機幹得越多被抽得越多,這對於全職司機顯然不夠友好。

但會員制並不見得更好。以貨拉拉為例,司機被分為四個等級,普通司機、普通會員、高級會員以及超級會員。其中的每個會員也被分為多個等級,各地的價格從 99 元到數百元不等。

其中,普通司機每天只能接 2 單,抽佣 15%,兼顧上文提到的純抽佣制中更有優勢的兼職司機。至於會員,則會基於等級的高低,對應每天不同的接單量,直到最高級的無限制。

但儘管如此,貨拉拉的派單邏輯卻一直備受質疑。

在以往眾多的媒體報道中,關於貨拉拉會員不合理的不在少數。簡單來說有兩點;其一,如果不沖會員或者更高等級會員,要不然就接不到單,要不然就是接“垃圾單”。

其二,在上一條規則的限制下,大部分司機都選擇了充高等級的超級會員。那這本質上就意味着將重新打破了“等級制度”,一眾司機又重新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,繼續面臨“僧多粥少”。

比如,在黑貓投訴平台上上,貨拉拉就有近3000條投訴,快狗打車則有近2400條,主要集中在為退押金、虛假宣傳等內容。

於是,這又催生了一個新的生態:貨拉拉刷單——原因很簡單,在統一等級內的司機,如何才能被派更多單子?這取決於拒單率和準點率,而這是能通過特殊手段進行刷高的。

以至於,不少司機都曾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,根本不知道別人是通過什麼辦法搶到單的,一幕幕上文提到的撕除車標總是在各地不斷上演。

而至於最初那個問題“同城貨運到底什麼時候能跑出一個滴滴”或許並不重要。有沒有更多的滴滴加入戰局,打破原有的遊戲規則,打磨出真正屬於這個行業的商業模型,才是當下所急需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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