偽裝嫖客、做卧底,我是抖音“守夜人”

風控,不就是一群封號的人嗎?

很長一段時間,互聯網企業的“安全人”都被外界冠以這樣的誤解。

他們最大的成績,就是平台上沒有犯罪、沒有黑產、無大事發生。他們的努力,也和黑產一樣不被陽光所照射。

但沒有人知道的是,國內的互聯網黑產已是千億規模的市場。虛假點擊、羊毛黨、“假靳東”、“寵粉詐騙”、同城招嫖,各種欺詐黑產層出不窮。

用戶的信息無時不刻不被黑產竊取,一旦被盯上,等待他們的是精心布下的陷阱。

然而,同黑產對抗沒有捷徑可走,完全是一場人力和財力的比拼。

幸運的是,在這場戰爭中,有一支不計較財力、發誓要暗中保護大家的隊伍。

就像是《冰與火》之歌裏面的守夜人,永遠眺望着森林幽暗的深處。這支守夜人隊伍,則24小時盯着互聯網黑產的深淵。

以下是關於這些守夜人的真實故事:

兩個男孩擁抱親吻,這正常嗎?

“這個帳號不太對勁”,2020年3月,一凡收到了審核員發來的一條特殊視頻。

視頻內容的主人公是兩個小學生模樣的男孩在互相輕吻、擁抱。“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會做的事情”,一凡的直覺告訴自己。

她翻看了發布視頻的帳號,發現該帳號的歷史視頻里還有大量類似的內容:男主角永遠是這兩個男孩,除了輕吻、擁抱,還會彼此撫摸。

更奇怪的是,有些視頻里還出現了一個成年男性,看起來似乎正在指揮這兩個男孩的動作。

這顯然是一條違禁信息,涉嫌兒童性侵。按一凡以往的經驗,這種內容的直接處理方式就是下架視頻、封帳號,確保平台上的內容正向、健康即可。

“但這樣就足夠了嗎?”一凡猶豫了起來。

如果只是封鎖帳號,那兩個男孩真的遇到了危險,誰來幫忙他們?那個成年男性明顯存在問題,封鎖帳號並不會阻止他繼續傷害孩子。

這是一次和潛在犯罪分子搶時間的賽跑。當時是夜裡11點,一凡決定直接請示上級,如果對方沒看到信息,她就打電話過去說明情況。

幸運的是,領導馬上回復“拉群,同步線下打擊組同學報警。”。

“報警”對應着最高風險等級——意味着高危內容背後可能有犯罪行為,通常需要極強的證據,經過法務和各方面研究判斷後,才能下達“報警”的指令。

但面對一些比較極端的案例,抖音安全中心會直接評估是否需要立即報警。

“線上封幾個號沒用,得讓這種渣滓現實中接受懲罰才行”,一凡的領導岳文峰當機立斷地回復。

幾乎是同一時間,審核組的同事,經過篩查帳號的歷史視頻,根據視頻中的一些建築、廣告牌等場景信息,了解到了視頻拍攝者的所在地——嫌疑人住在四川的某個縣城裡。

知道視頻拍攝者所在地區的信息后,一凡線下打擊組的同事就立刻動身從北京出發了——這也是少有的沒有拿到研判結果就出發的情況。

拿不到研判結果,意味着證據不充分、或存在法律漏洞不予立案,很可能全員白跑一趟。此外,受疫情影響,國內北京到事發地沒有直飛航班,轉機也讓線下打擊組的人增加了滯留和隔離風險。

但他們沒有遲疑過,每個人心裏都清楚,每耽擱一分鐘,視頻里的兩個小男孩就會遭受多一些傷害。

在線下打擊組提供的線索和幫助下,該案件於3月27日偵破,當地警方發布通告稱嫌疑人被抓獲,兩個小男孩被安全解救。

此時,距離一凡發現那條視頻僅剛過去一周。

後續調查結果显示,這兩個男孩都是四川當地的留守兒童,父母長期在外打工。

疫情期間,學校封禁,由於家中沒有WIFI無法上網課,兩個男孩前往犯罪嫌疑人家中使用網絡,被哄騙拍攝視頻並威脅不能告訴家長,嫌疑人還將視頻在多個社交軟件、其他短視頻平台及網盤渠道發布兜售。

在警察實施抓捕的時候,嫌疑人還計劃對兩個未成年男童進行猥褻。

據《2019年性侵兒童案例統計及兒童防性侵教育調查報告》显示,2019年共發生301起兒童性侵案件,熟人作案超七成,其中師生關係佔比最高。

性侵兒童案往往發生在非常隱蔽的情況下,除了當事人的陳述證言,很難有其他證據佐證。另外,還有受害人保存證據不及時導致證據遺失、當前低齡兒童證據採信難等問題。

抖音安全中心的及時介入,配合協助警方獲取了重要線索和證據、鎖定了犯罪嫌疑人,才保證了兩個孩子才沒有遭受更大的傷害。

得知兩個孩子被成功解救以後,一凡焦灼的心才終於放下了。

“不想出成績、害怕被cue到”

在此之前,一凡一直定義自己所在的團隊,是一支最怕被領導cue到、也“不想做出成績”的團隊。

她所在的抖音安全中心,是抖音創辦之初就設立的部門。儘管目前團隊擁有數千名成員,但每個成員都過得很“憋屈”。

“平台沒事發生,才說明你的工作到位了”,一凡說,但平台沒事發生,外界也感知不到團隊做了哪些工作。

這個年輕的團隊被稱為“抖音的安全護衛隊”,目前團隊平均年齡僅25歲。僅到今年12月初,該團隊就處理了超過730萬個違規帳號、1380多萬違規視頻。

在這裏,忙碌是常態。他們每天要為平台上6億用戶保駕護航,要關注平台上每天所產生的數百億次行為,這其中,要關注和處理無數風險性內容、違禁內容、以及黑產行為。整個團隊的下班打車記錄里,時常出現夜裡11點至凌晨2點的情況。

一凡是在今年年初剛加入團隊,上司岳文峰在她入職的頭一天就給了個“下馬威”。

“抖音有4億用戶(一凡加入時),全國500萬黑產從業者對這4億用戶虎視眈眈,我們的責任就是和500萬黑產人做對抗,保護用戶的生命財產安全”。

從沒有過“安全”經驗的一凡心裏有些發虛。但想到這即將面臨的挑戰,她充滿了興奮,“這是誰都想嘗試的抖音啊!”

但一凡沒想到,等待她的第一個任務,是當一名“嫖客”。

當時抖音正從4億用戶邁向6億用戶飛速增長。流量暴增的同時,背後多帶來的黑產行為也成比例增長。

儘管抖音一直針對違規帳號進行打擊、不斷升級風控策略模型,但“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”,狡猾的黑產人也通過各種方式逃避機器和算法的追捕——為此抖音不得不採用“無間道”的方式,通過異常帳號上留下聯繫方式,假扮“嫖客”,打入黑產內部。

初接這個任務時,一凡有些為難,她壓根看不懂黑話——最開始她盯着後台發現的“茶恭弘=叶 恭弘”、“邀請喝茶”的帳號們百思不得其解。

“茶恭弘=叶 恭弘招誰惹誰了?”在看到“上新”和一些美女視頻時,一凡才發現事有蹊蹺。

通過一段時間的卧底,一凡才知道“茶恭弘=叶 恭弘”相關的一整套引流術語是風月行業的黑話:“上新”則是指有新人加入了、“歡迎喝茶”則是表明營業了。

光知道黑話還不夠,一凡必須找到證據證明帳號涉黃才能封號。同時,她必須研究和定義新犯罪行為的特徵,輔助機器學會自動識別。

然而,大部分犯罪行為會跨平台進行:通過抖音上引流、去別的平台交流、再到第三方平台實現付款交易,每個平台的數據無法打通、很難跨平台取證。

一開始,一凡“放不開”。

“我還是個未婚女性,哪兒知道怎麼做‘嫖客’?”,一凡說,常常是她一開口,對方就知道不是正經‘嫖客’,聊着聊着就不見了。

很長一段時間里,挫敗感包裹着一凡。那段時間,她常常全天苦於如何‘更像’一個嫖客,每天都在質疑自己是誰、從哪兒來、為什麼要干這個。

和一凡有着類似困惑的,還有反欺詐項目的負責人王宸。他是個95后,也是因為“讀書時就玩抖音、喜歡抖音濾鏡”而加入抖音。

但加入抖音后,他才發現這份工作並不如想象的有趣。“我無時無刻不在開始懷疑人生”,王宸說。

王宸每天的工作都要審核大量帳號、總結欺詐帳號相關的特點供給機器學習。“每天要看成千上百個帳號、發現各種細小的特徵來判斷黑產”,王宸說。

這種忙碌是永無止境的,在做重點專項打擊項目的時候,加班到12點以後都是常事。

尤其是今年疫情爆發,抖音的用戶也迎來飛躍增長。“從今年4月以後,團隊里的人幾乎就沒有個人生活”,王宸說,同城招嫖、“假靳東”、雙十一電商詐騙等各個事件層出不窮。

最忙的時候,一凡和王宸要加班到凌晨3點、甚至直接在公司過夜。

但下班時,內心的焦慮感依然沒有減輕,唯恐自己的休息、“沒有做到極致”,而讓平台上的黑產多肆虐一天、讓無辜的孩子多受一份傷害。

但也是在這樣無數次的自我懷疑、痛苦掙扎后,一凡和王宸感覺自己突破了,得到了一種全新的體驗。

通過和同事、警方的學習和總結,一凡摸索出來了和涉黃人員交流的話術。她開始直接詢問對方“多少錢、在哪裡、安不安全”。

問完這三句話之後,對方會發來“菜單”(價格表),取證環節才算完成,緊接着再截圖舉報到對應平台,一個任務圓滿結束。

“後來組裡都開玩笑說我是‘女流氓’了”,一凡說。

通過一凡她們堅持跨平台取證、舉報,加上團隊的努力,已經有其他互聯網平台和抖音建立了合作。抖音提供取證完畢后的被舉報帳號,對方再通過這個帳號查詢IP,可以將相關的IP帳號全部封掉。

王宸則收到了一封感謝信,對方說自己因為抖音安全中心反欺詐小組的工作讓自己免於被騙。

王宸這才體會到這份工作的意義:審核是第一道關卡,看起來普通,但在審核基礎上,如何去用自己的力量幫助行業高效運轉,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。

在今年雙十一抖音成交額達到187億時,王宸更覺得自己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。

通過他所在的團隊努力,今年雙十一他們總共阻止了幾十萬風險帳號、幾千萬次的惡意攻擊,在這背後,是無數羊毛黨和數以億計的止損額。

“我們為用戶創造更好的網絡環境,幫助他們獲得成功,這種成就感,不是隨便能得到的。”

確保安全,絕不是一刀切封號了事

被誤解、自我懷疑……一凡和王宸的痛苦,岳文峰也一直看在眼裡。

作為他們的直屬上司,岳文峰也有相似的疑惑。

他入職抖音時,抖音在7個月內用戶新增兩億、安全中心的成員也成倍增長。但外界對團隊一直存在誤解,大部分認為安全團隊最大的作用就是“封號”。

如果團隊做得好,其達到的效果是外界根本不知道有該團隊的存在,但這樣又如何讓團隊實現自我價值感?

這在他看來是極其荒謬的,“安全部門的工作不是簡單封號就可以解決的。背後的問問往往比大家想的更複雜。”

但這種誤會卻曾一度引發內部產生巨大矛盾。

5月末,岳文峰被緊急拉進一個群里。一個自稱家長的用戶稱兒子在看抖音時出現了早熟行為,要求封掉相應帳號。對方表示,該帳號有大量涉黃裸露內容。

但團隊研判后發現該帳號是衝浪領域的垂直號,“裸露畫面”是穿泳衣的衝浪愛好者,並沒有達到封帳號標準。

但家長不依不饒,聲稱如果不封帳號,就要找媒體曝光。

抖音安全中心內部一下分成兩派:一方主張封號,免得家長去曝光;一方主張不封號,因為原帳號沒有任何問題,誰也說服不了誰。

在旁人看來,這無非就是一個簡單的封號手續,但是在岳文峰看來是關乎底線的問題——不能因為一次不符合標準的舉報而誤殺。

岳文峰堅持“不封”。但這個舉動一度讓主張封號的團隊成員不理解,甚至在雙月會後收集問題時,有人提問質疑他:到底能不能帶好團隊。

沒過幾天,此前被舉報的衝浪愛好者帳號突然發布了一條高危敏感的內容,符合封號條件。

雖然如此,岳文峰卻覺得有哪裡不對,一個衝浪領域的垂直號,突然發布一條明顯違規的內容,有違常理。岳文峰還是選擇“不封”,僅下架相關內容。

同時,他讓安全技術團隊的同事查詢帳號是否存在異常,結果發現,這個帳號在發布違規視頻時候的登錄 IP 地址與以往不同,卻和“舉報家長”IP地址高度類似。

“會不會是舉報人黑了帳號”,岳文峰暗自猜想。但怕冤枉好人,團隊迅速以“遭受攻擊”為名迅速報警。

警方出動調查后回復,一切正如岳文峰所預判的那樣:舉報人因舉報不成而盜取帳號、發布高危內容誘導抖音封號。

但岳文峰沒有想到的是,舉報家長根本就沒有兒子,該帳號在抖音的視頻搶了舉報人在三亞的衝浪生意,舉報人希望通過封對方的號來挽回生意損失。

這也進一步證明了岳文峰的設想,風控絕不僅是封號而已。一旦簡單粗暴地對待複雜問題,對抖音百害而無一利。

比如僅在與“騙”相關的案件上,就分為欺騙、詐騙、哄騙等等類型的案件。其中,“欺騙”就分為騙錢的“寵粉案”和騙互動數據(類似“假靳東案”)兩種。

前者涉嫌違法犯罪,後者違規,處理方式完全不同,並不是僅靠封號能解決。

“封號是最簡單的,最偷懶的做法”,岳文峰說。

另一方面,早期干預也可以降低風險。比如,為了防止青少年沉迷抖音、受到超過其年齡的內容影響,抖音也推出了青少年模式,對視頻內容、使用時長進行了針對性設計。

“黑產是不可能被消滅的,我們能做的就是不斷提高犯罪的成本,當犯罪成本高了,自然數量就下降了。”

從早期干預,到合理預判,到線下打擊,通過岳文峰等人不計成本地建造這座“看不見”的圍牆,抖音才得以保留健康、安全的內容生態。

守最長的夜,做最忠於用戶的“守夜人”

在參与解救四川兩個被猥褻男孩之前,一凡一度認為自己的工作“沒有實感”。

作為全線上化的風險防範團隊,對於風險、犯罪內容的審核和處理也大多是線上化進行,即便是成員自身都很難評估自己對企業、社會所作出的價值。

“但真的看到兩個留守兒童因為我們的參与而獲救,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值了,這份工作非常實在”。

一凡說,“這個效果比我們在線上封幾個帳號有效 1 萬倍”,必須採取手段從精神、肉體上對其進行雙重打擊。

在此之後,她再也沒有懷疑過自己加入抖音的目的和未來,“我每天敲的那些代碼是能夠實際上幫助到有需要的人的”。

曾做過10年“安全人”的岳文峰表示,抖音是他見過的、為數不多的在安全領域“不設上限”的公司,“在創辦抖音之初就建立安全團隊、為安全擴建進千人員工……”

“長夜將至,我從今開始守望,至死方休。我將不娶妻、不封地、不生子。我將不戴寶冠,不爭榮寵。我將盡忠職守,生死於斯。我是黑暗中的利劍,長城上的守衛。我是抵禦寒冷的烈焰,破曉時分的光線,喚醒眠者的號角,守護王國的堅盾。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,今夜如此,夜夜皆然。”

這段來自《冰與火之歌》的守夜人誓言,也完美詮釋了這些守護着網絡暗處的“抖音守夜人”。

在城中的老百姓幸福生活時,總要有人站在城牆上,眺望黑暗,及時扼殺逼近的危險。

讓人慶幸的是,留下來的“守夜人”里,幾乎沒有選擇離開的。

【本文作者常寧寧,由合作夥伴顯微故事授權發布,文章版權歸原作者及原出處所有,轉載請聯繫原出處。文章系作者個人觀點,不代表立場。如內容、圖片有任何版權問題,請聯繫(editor@zero2ipo.com.cn)處理。】【其他文章推薦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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